昨天(24日)中午12点,温州双屿镇下岙村下岙路19号,距离甬温铁路直线距离不到100米,来自江西的吕承义几刀下去,西瓜顿时整齐地分成了几小块,然后他放下刀拿起其中一块咬了一口,眼睛却望着门外。
“吃吧吃吧,别客气。这个鬼天气,太热。水都卖光了,还有饮料,不过越喝越渴。”招呼记者后,吕承义不停地打发一波又一波进来问还有没有矿泉水的人。此时,店外小小的下岙路上到处都是人,乱哄哄的,阳光很毒。
就在前一天晚上,经过该镇的甬温铁路发生特大交通事故,截至昨晚10点,这起事故共造成35人死亡,192人受伤。
大批的记者蜂拥而至,一下子,将这个号称“中国鞋都”的浙江沿海小镇推到了世人面前。
灾难如地震
前天傍晚6点左右,一场豪雨突然袭击温州,电闪雷鸣。
吕承义正和妻子在店里聊天,晚上8点40分,雨慢慢变小,但闪电依旧,在夜空中划下一道道恐怖的痕迹。突然,走到门外的吕承义发现房东正在着急地打电话,他以为遇到了小偷,准备出去帮忙。后来才知道房东在报警。很快,吕承义就发现大事不妙,两列动车追尾了,有几节车厢从铁轨上掉了下来。
赶紧救人!吕承义来不及叫上妻子,穿着拖鞋深一脚浅一脚冲了出去。
事故现场距离吕承义的店铺两百多米远,吕承义赶到时,已有七八个人赶到。后来了解到,这批人是最先赶到现场的,其中包括温州鼎峰鞋材厂的工人帅兵、阮长霄等人。
从直线距离看,温州鼎峰鞋材厂距离事故现场要比吕承义的店近得多。
当天晚上因为电闪雷鸣下暴雨,温州鼎峰鞋材厂的七八名工人没有干活,大家准备在3楼打牌消磨时间。牌刚刚开打,来自九江的阮长霄觉得有点不放心,担心4楼漏水,就放下手中的牌上楼去查看。这一走不要紧,阮长霄亲眼目睹了今生今世都无法忘记的一幕。
晚上8点33分左右,阮长霄刚爬到3楼与4楼楼梯的拐角处,这里有一扇窗户,几十米开外就是甬温铁路。此时,往温州南站方向停着一列动车。
怎么会在这里停呢?莫非遇到雷电了?阮长霄觉得很奇怪,他特地站在窗户边看了一会儿。谁知道,恐怖的一幕接踵而至。
突然,温州南站反方向的甬温铁路上出现两束刺眼的灯光,是动车的信号灯。动车的速度很快,转眼就看到了它庞大的身躯。几秒钟之内,正在疾驰的动车闪了几下信号灯。
不对,这列停着的动车怎么没有动的迹象,而后面的动车还在那么快地冲过来。很快,后面列车上的司机也发现了险情,已经在紧急刹车。
但是一切太迟,两列动车重重地撞在了一起。还没等他反应过来,就看到几节车厢向上拱起,进而向一边倾倒,从铁路桥上重重地摔了下来。
帅兵等人听到了几声巨响,整个厂房都在抖动,如同地震。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,阮长霄马上打来了电话。
“出事了,是动车相撞。”阮长霄在电话里的声音开始发颤。
吕承义、帅兵、阮长霄等人赶到时,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无法想象,铁路上的电线正在闪着火花、空中闪电响雷不断。而铁路桥下损坏严重的几节动车车厢内,哭声、救命声交织在一起,有人在车厢内不停地晃动手机。
现场救人
赶紧救人啊,还愣着干什么啊?不知谁大喊了一声,大家立即扑向那几节车厢。很快,他们就发现救人并没有那么简单,地上泥泞不堪,积水深至膝盖。很多人穿的是拖鞋,举步维艰。
黑暗中,一名女子爬出来后坐在地上哭喊着“救命”。而此时,不断有人从车厢内艰难地爬出来。
一时间,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就在此时,消防车呼啸而至,大批消防人员投入到救人的工作中。
慌乱中阮长霄看到,一名男子躺在地上一点都没有动弹,大家都在忙着抢救车厢内的人员。阮长霄心里一惊,死了吗?
来几个人吧,赶紧将他抬到那边的救护车上去。一名消防人员喊了一声,阮长霄等6名男子这才赶紧将人抬走。
而吕承义也和另外一名男子从车厢内抱出来一名受伤的女子。抬着,抬着,发现女子没有动弹,吕承义心里一惊。
救人、抬人、找人,场面极其混乱。
很快,刺耳的警报声不断地从远处传来,下岙路的两端,到处都是消防车、救护车、警车。
在下岙路开厂的“胖子眼镜(别人都这么叫)”是后来发现出事的,听说事故中有太多的人受伤,知道可能单单靠救护车在短时间内送不了那么多伤者的,他马上就放下手中的活儿,开着车到村口去等待。
事后有人告诉记者,当晚“胖子眼镜”不知道送了多少名伤者,而因为种种原因,记者并没有当面采访到他。实际上,当晚自发开车赶来帮忙运送伤员的温州市民不知道有多少。
“我听说有一名私家车主,当晚就送了6名伤者。”吕承义说。
伤者回忆恐怖情景
“7·23”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发生后,伤者被紧急分送至温州康宁医院、温州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、温州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等医院救治。
昨天下午2点,温州康宁医院住院部一楼,62岁的江苏扬州人郭秀凤靠在病床上,低着头,神情沮丧,显然还没从那场噩梦中走出来。
相邻的一张病床上,4岁的孙子马梓淇显得很活泼,不停地和坐在病床旁的爸爸马春嬉闹。“他太小了,哪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啊。”马春抚摸着儿子的头,言语间透着疼惜之情。
据医生介绍,郭秀凤胸部软组织挫伤,马梓淇多处软组织挫伤,两人经及时治疗后已无大碍。
前天下午3点,郭秀凤带着孙子在江苏镇江站登上D301次动车第3节车厢,去往福建福州。郭秀凤的儿子和儿媳妇定居福州,前不久她把孙子接回老家玩,这次是送孙子回去。
“这是我头一回坐动车,一上车就有点害怕,速度太快了。”郭秀凤说。
害怕归害怕,但郭秀凤再怎么也没料到,等待一列车乘客的竟是一场灾难。
当晚8点38分,高速前行的D301与停在前方的D3115发生追尾,前者的1、2、3、4节车厢和后者的15、16节车厢脱轨,其中有3节车厢坠落高架桥。
“先是听见一声巨响,然后车厢在左右剧烈摇晃后像电梯失重一样坠下了桥,顿时一片漆黑。”郭秀凤危急时刻死死地抱住了孙子马梓淇,“我死了没关系,孙子一定要安全。”
当时,车厢里总共只有几个人,大家顿时陷入惶恐之中,并发出了尖叫声。没过多久,救援人员赶到,最终将他们救出。“以后再也不敢坐动车了。”郭秀凤心有余悸地说。
而身处福州的马春得知母亲和儿子出事后,惊出一身冷汗,“动车怎么会翻掉呢?”随即,他和妻子连夜驾车赶到温州,看到母亲和儿子并无大碍时,总算松了一口气。
43岁的福州人罗奕镁幸运地从此次事故中逃生,但事发后同车厢乘客受伤的惨状始终在其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昨天下午3点,记者在温州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见到罗奕镁时,他正用缠满纱布的双手捧着一碗面条,埋头吃着。记者看到,他的身上有多处擦伤。
当天,去宁波旅游的他乘坐D301次动车返回福州。“当时坐在第一节车厢的前半部分。”罗奕镁说,当时该车厢内的乘客比较多。
事发时,罗奕镁所在的车厢因剧烈的撞击发生断裂,情状十分恐怖。“当时,我紧紧地抱住前排靠椅,确保身体尽量平衡。”
就在罗奕镁逃生时,眼前的一幕让他寒毛竖起、心惊肉跳。“车厢断裂处有一个乘客,他的双腿已断成了几截,估计当场死亡了。”罗奕镁说,最终他通过车厢顶部的一处豁口爬出车厢才得以逃生,“太惨了,实在太惨了。”
昨天下午4点,温州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急诊大楼二楼,山东籍夫妇曹卫东和毛海茹都躺在病床上等待进一步检查。事故发生后,两人成功逃生,伤势也算轻微。
事发时,两人位于D3115次动车16节车厢前半部分,正是被D301次动车追尾的一节车厢。这次来温州瑞安出差的他们,怎么也没料到会经历一场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灾难。
据曹卫东回忆,当晚车过永嘉站后,因天气状况极其恶劣,时开时停。快到温州南站时,动车“彻底”地停了下来。“不过,当时车厢内供电都很正常,灯是亮着的,空调也正常运行。”
就在大家为动车何时才能开而焦急时,一场突如其来的“大碰撞”紧跟而来。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后方疾速驶来的D301次动车猛烈地撞上了曹卫东所在的D3115次动车的16节车厢。当即,该节车厢被撞得严重变形。“乘客们都拼了命地往前逃命。”曹卫东说,他和妻子从破裂的窗口爬了出来,才躲过劫难。
见到还有很多乘客困在车厢里,曹卫东和几名逃出车厢的乘客在报警后,立即爬回车厢展开救援。不过,由于不少乘客被死死地卡住,他们只能无功而返,等待救援人员到来。
“我这辈子都忘不了。”曹卫东说。
嘉兴网友关注温州事故
事故发生后,嘉兴人也在密切关注着事故救援工作的进展情况。不少人也担心,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嘉兴人。昨天下午,记者从温州各大医院以及温州市其他相关部门了解到,目前没有嘉兴人在这次事故中伤亡的报告。
不过事故依然牵动着众多嘉兴市民的心,不少人随时通过微博关注事件进展,遇有寻人的,赶紧转发。昨天下午,当不少嘉兴人得知女孩项玮依被救出后,在感动之余纷纷发帖祝福。(据南湖晚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