诸暨,大唐镇。 许德勇被抓获的地方,也是其女友居住的地方。 小图为许德勇被抓时的视频截图。
■《诸暨银行门口接连发生两起枪击劫案》后续
他也需要被爱
大唐镇雄城超市后面,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店面房和出租房,流动频繁的人们,彼此陌生。
一家加工熟食的手工作坊,老远就飘来香味,三只小狗争先恐后地尖叫,门口一只笼子里,铁链拴着一只大狗。
扎着围裙的女人手起刀落间,骨肉分离。她是这里的老板娘。
“你说,他做啥到这里来”,老板娘眼神里透着一种隐隐的厌烦。
前天——警察抓走许德勇的当天早上,她来上班,从街坊嘴里才知道的。
许德勇的女朋友,是一个月前才到的这里。
老板娘说,一个月前,她缺人手,有人就推荐了一个姓许的50多岁的本地妇女,马剑镇许家山村人。
“她是一个人来的,没说自己家庭的情况,我也没问,要是我知道她有个这样的男朋友,我怎么敢收呢。”
女人留下做杂工,工资只有几百元。
加工作坊后面有几间用薄薄的木板隔成的房间。左侧房间,逼仄,那张靠墙的单人床上的凉席显出一种腐旧气息。
老板娘说,许德勇被抓走那天晚上,不光是他女友,还有个小工,都被警方带走了。
直到昨天早上,他们才先后出现。
许德勇的女友跟老板娘说,要去诸暨城里一趟,老板娘猜测“也许她再也不会回来了”。小工是来请假的,“出了这种事,小工肯定心里慌的么!”老板娘摊着沾满油污的双手,对她来说,她损失最大的是,两个工人都不在了,她一个人要干全部的活。
作坊外,水泥围墙约一个半人高,离屋顶有一段空隙,老板娘猜测说,那些来抓许德勇的警察,可能就是从这里翻进屋里的。因为晚上大门都是反锁的。
门口那只笼子里的大狗盯着我们,老板娘说,“我今天特地买来的,最近太不太平了!”
前晚,听许家山村村民说,许德勇有个好了多年的女朋友,俩人一起离开了村子——被抓当晚和许德勇在一起的女人,便是村民所说的女朋友。
虽然,他犯下了罪恶,但他也需要被爱和感情吧。
去年前,哥俩有40多年没联系
在被抓前几天,许德勇去见过哥哥。哥俩差了3岁。
哥哥在大唐镇的一家织布厂上班,他竖起4根手指,说,你们记者来了好,我当着你们的面,有些话跟你们说说。我们虽是兄弟,已40多年没联系了。
哥哥说,他和弟弟都被父亲带去上海,那时他7岁,弟弟4岁。尽管都拥有上海的童年生活,但两人的性格和习性很不同。比如哥哥喜欢吃得多,但质量不注重;可“他吃得少,注重精,讲究得很”。
兄弟俩跟着父亲又从上海回到诸暨农村。渐渐长大,哥哥结婚了,嫂嫂开始管家。不知是什么原因,许德勇脾性大变,哥哥记得,许德勇经常挑嫂子的刺,一会说饭菜不好一会又说哪里安排得不好。
后来,哥俩分了家,一人半间房子。
就这样,尽管诸暨不大,两人却各管各的,更何况许德勇中间又进了两次监狱。
双方或许都觉得没有联系的必要了吧,渐渐地,彼此没有任何音讯的交换。
直到去年的一天,外甥女打电话给哥哥,说小舅舅生病了,叫他一起去看看。他才知道,许德勇病得很重,“肺部有肿块,腰上也有5厘米长的肿块”。
许德勇在医院挂盐水。哥哥买了点水果,带了500元去看他,他知道弟弟没钱。这之后,一年多时间,他陆续几次补贴弟弟,他记得,大约有1万7千多元吧,那些钱最后花在哪儿,哥哥也没问过。
他似乎在挣扎
许德勇哥哥说,许德勇被抓当天下午,一个老乡来找他——这个老乡,就是许德勇被抓前3天,介绍他到包纱厂上班的人。
而这个活,间接的还是许德勇哥哥介绍的。哥哥说,老乡打电话来,叫他帮着找个人,他就推荐了弟弟。
许德勇去上班前一天,哥哥给了他1000元,但哥哥不知道这笔钱,许德勇有没有花掉。直到昨天老乡来厂里,大家唏嘘许德勇的处境,老乡说,自己还借给许德勇500元,“我才知道,那1000元肯定是他花掉了,他不好意思再来跟我拿。”
他觉得,许德勇花钱有时候大手大脚,“他朋友多,可能请他们卡拉OK或者跳舞了吧。”
他其实有点担心,这笔钱是不是又被弟弟输掉了?去年年底,许德勇告诉哥哥,说自己外面欠了20多年的赌债,“我身体不好,到时我死了,他们来找你,你就说你和我没关系!我欠的债你别还,你也吃不消还!”
这句似乎听起来像在安排后事的话,许德勇哥哥一直记得,那也是唯一一次,许德勇说到死。
更多时候,他似乎还努力做着挣扎。
比如哥哥给他介绍工作,他总是会去,而且干得很卖力。
比如他很注意饮食,每天吃6顿,每次吃一点点。
比如他经常染头发,哥哥对此有些不屑,“我们站在一起,要是他没染发的话,还是我显得年轻。”
比如他每次来见哥哥,都是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,最后一次见到,“他穿了件浅红色汗衫,下面是米白色的长裤,脚上是双旅游鞋,很精神的”。
哥哥说,两人每次见,短短几句话,大家客气着,也看不出许德勇脸上有什么不高兴,也没说过激烈的话,除了偶尔说下自己的身体,他从没过多地说自己,“他做这种事,瞒着我们的,连他女朋友也都瞒着的”。
“也许他不想牵连我们吧,毕竟是血脉连在一起的。”
哥俩走不到一块儿
哥哥记得,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一天,哥俩分家没多久,有天夜里,他被邻居叫到家里。
他才知道,弟弟出事了。
许德勇被怀疑和两个同伙一起偷了浦江郑家坞一家百货公司的商品,可许德勇不交代。
最后哥哥打开了弟弟房间的门,里面有六七十条肥皂,还有十多只手表,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农村每个人每个月只能分到小半块肥皂,而手表更是稀缺物了。
许德勇最后被判刑15年。到第13年,他被提前释放,那一年是1992年。
可就在这一年,他又进了监狱。
而哥哥只是听人说起,弟弟出来后没跟他联系过。
因为兄弟疏于联系,许德勇再次坐牢回来后,偶尔在街头碰到,也是陌生地客套着,哥哥并没察觉弟弟的明显变化。
哥哥只是觉得弟弟身体渐渐不行了,他记得有次,许德勇说,他不喝酒了,因为喝酒伤到胃了。
他觉得弟弟的话越来越少。但两人似乎很难打破这种生疏。
对这个弟弟,他还是有些“看不惯”。
哥哥记得很早以前的一件事。
比如,那年,妈妈刚去世,轮到许德勇做饭。
等哥哥回来,他叫哥哥去吃饭,哥哥叫他一起来,他总是说自己不饿不饿。
“其实他先吃过了,把剩下来的给我吃。”
哥哥说,他和弟弟对生活要求不同,所以走不到一块。他最后一次给许德勇的1000元,是让弟弟在大唐租个房子方便上班,弟弟有了新工作,他压力也减轻些。
3天后,许德勇被抓。
据都市快报 记者 杨丽 叶建良 摄影 许康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