浙江日报讯 他们以考古工地为家,一半以上的人曾得过肝炎,每人年均野外作业时间达280天;他们在推土机前抢救下大批文物……
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22名考古队员是一支特殊的队伍,他们中有11名党员,不少人是教授级研究馆员,却常年住在农家,有时在野外以帐篷为家。这也是一支神秘的队伍,整天与古墓、窑址打交道,不知情的人以为他们经常挖宝,收入可观,其实他们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。
就是这么一支不起眼的队伍,却取得了一系列耀眼的成绩:把浙江有人类活动的历史从5万年提前到100万年;发现了良渚古城,这是长江下游首次发现良渚文化时期城址,被誉为继上世纪殷墟发现之后中国考古界的又一重大发现;发现了上山遗址,将我省著名的河姆渡等史前文明上溯了3000年……
工地是我家
省文物考古所成立于1979年,30多年来,以考古工地为家是队员们的老传统了。
一天晚上,考古所一名同事顺路送副所长刘斌回家。正当车子要转向杭州城里时,刘斌说,去良渚工作站那个“家”,“我住那里的时间远比住在城里的家多。”
同事王宁远平时也住在余杭良渚工作站,周末才回杭州城里的家。“我和老婆都成周末夫妻了。”王宁远自嘲。白天发掘告一段落后,考古人员晚上就在宿舍研究材料。正是在这样的“家”中,考古工作者守着良渚这口“老井”,一再挖掘,反山大墓、瑶山祭坛大墓、良渚古城,每一次发现都石破天惊,震惊国内外考古界。
“良渚是国家文物局关注的长期项目,许多考古工地在野外,大多是为了配合工程基本建设而抢救性发掘的,条件十分艰苦。”刘斌说,他就睡过墓坑。一年初夏,因有人偷盗而抢救性发掘瑶山大墓。当时天色已暗,玉器等文物还来不及从墓中取出,为防止偷盗,刘斌和同事们借来门板,横铺在墓坑上,和衣而睡。像这样睡在墓坑上的夜晚,刘斌经历过很多次。
研究馆员任世龙是省考古所第一代考古人。他说,有一次他和考古队员去温州农村出差,发掘一个魏晋时期的古墓。在附近一个村庄打听住宿的地方,人家问他们是干什么的,任世龙说是考古的,但农民听不懂,任世龙只好说是挖坟的,结果没人愿意把房间租给他们。后来村支书听说了考古人员的困难后,腾出一间堆放稻谷的仓库,任世龙等人才找到了栖身之处。
艰苦中历练
省考古所副所长王海明1982年进入单位,多年来,上高山、下海岛,全省都跑遍了,最让他痛心和难忘的是2009年杭长高铁施工工地的发掘。当时妻子患胰腺癌病危,王海明揣着她的病危通知书来到萧山。晚上在医院照顾,白天由单位的车接到工地上发掘,妻子最终还是离他而去,这让王海明很痛心,也很无奈。“这个工作我在负责,我不做,谁来做?”
为了发掘,为了保护文物,考古人员经受了太多类似的困难。队员胡继根的妻子至今仍对怀孕时的一些事情耿耿于怀。 (下转第三版)
(紧接第一版)当时,胡继根妻子腹中胎儿压迫坐骨神经,坐不能坐,站不能站,只能躺在床上。因为工作需要,胡继根把一箱饼干、电风扇的插头放在床头,告诉她肚子饿就吃饼干,觉得热就开电风扇,自己就跟同事去野外工作了。
队员丁品十几年前曾因身体劳累,突发肝炎,当时病情严重,他休息了一年多,随后又参加桐乡新地里遗址的发掘。白天整理资料,晚上到医院挂盐水。“我整整挂了3年盐水,有时配好盐水带到工地去,确实比较辛苦。”丁品说。
艰苦的工作也让人成长。王海明向记者介绍,有人以为考古工作只在古墓、窑址之间,不用和人打交道,其实考古队员也是社会活动家,从县长到村干部、普通农民,都要打交道。他在嵊州小黄山发掘时,为了考古发掘,要迁村民的祖坟。凡是要迁坟的,他一个墓一个墓去磕头,“我们的工作,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完成的。”
清贫中坚守
眼下,各类鉴宝节目方兴未艾。一件看似普通的文物,动辄数万、数十万元。不少人认为,考古队员家中一定藏有不少宝贝。有不少人曾问考古队员王宁远,你家中是否收藏了文物。王宁远笑说:“收藏个鬼。”他介绍,省考古所从事考古的队员有个不成文的行规,不准收藏,因为瓜田李下,说不清楚。
省考古所党总支书记沈岳明是古陶瓷专家,也是省文物鉴定委员会成员。很多博物馆收集藏品,常请他去鉴定。但他却从未给私人作过鉴定、出过一张证书,也多次推却了央视《寻宝》栏目邀请其做嘉宾的机会。“也许,给私人藏品鉴定,收入不少,但不合适。”沈岳明说。
是什么让这些考古人员坚守清贫?王宁远说:“对于传统文化、古代遗迹,我们是最后的守卫者。很多时候,考古人员说没事了,推土机就开始推了。从事这个职业,要对得起自己的历史责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