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金华市区时代小区楼顶望去,婺江水浑浊泛黄,母亲河的现状,让很多老金华痛心不已。
【编者按】
婺江,金华的血脉。古往今来,金华城的风起云涌、市井轶闻,多多少少都与它有关。
然而,这些年来,婺江被污染的痛心和讨论,一直在金华人中间持续着。
4月底,省环保厅、财政厅、水利厅通报了2011年度全省各行政区域交接断面水质的考核结果,整个金华地区被评为良好,其中金华市区、东阳仅为合格,永康、浦江为不合格。
作为惩罚,永康市被罚款500万元,浦江县被罚200万元。
金华人的注意力因此再次转向母亲河。有人在网络上悼念式的追忆往昔,有人打进本报热线痛心疾首地发表观点,还有人身体力行,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到江边捡垃圾。
但更多的人在发问:婺江的水到底变得有多差?江边的企业给江水带来了多大的危害?环保部门在做些什么,而我们自己又能做些什么?
这段时间,《浙中城事》记者也无数次奔走在婺江和它的管理机构之间,观察、寻找、倾听、质疑……从今天起,我们将通过一组“婺江水质”报道,还原婺江现状,追问它的未来。
主要特征污染物数量逐年下降
婺江水质正在稳定中好转
>>官方数据
按照国家地表水环境质量标准,依据地表水的水域环境功能和保护目标,可将其按功能高低依次划分为五类。
其中Ⅳ类以上就不适合人体直接接触,只能用于一般工业用水。
在金华环保局提供的《2006年~2010年度金华市环境状况公报》中,记录了金华地表水的水质情况。
工作人员介绍,整个金华全市共设37个地表水水质监测断面(表一),从数据上看,除2010年外,37个监测点中,水质在Ⅳ类(含)以下的都超过了2/3。
另一份数据是金华地区地表水中几类主要污染物的量(表二)。其中,工业废水和 城市生活污水的排放量逐年增加。
“但废水中化学需氧量(COD)、氨氮等主要特征污染物的数量呈逐年下降态势。”环保部门的工作人员表示,“婺江的水质正在稳定中好转。”
而在“2011年度全省各行政区域交接断面水质考核结果”的通报中,提到金华市区之所以只有“合格”,是因为其最差的水质指标变化为“总磷无变化”,并没有恶化的项目。
江水里垃圾泛滥宾虹公园一带最为浑浊
>>记者观察
尽管环保部门一再强调,婺江的水质并不算很糟,但人们的直观感受并非如此。
连日来,记者记者分别从宏济桥,金婺大桥和通济桥上观察了江水交汇前后的混浊程度。
宏济桥是义乌江最下游的桥,大桥北边上游一侧的水草已经扩散到了离堤坝三四米远,边缘的水草里嵌着很多江里飘过来的垃圾。
在金婺桥上,记者看到,武义江的江水比义乌江的清一些,但大桥北侧飘来一阵阵的牛粪味,有人正在堤坝上给自己的菜浇“有机肥”。
通济桥是金华市区最繁忙的桥段,从这里看,江水都比义乌江和武义江更浑浊也更黄一些。以燕尾洲的为起点,向下游方向有一个放射状的浑浊区域,区域的边沿与上游义乌江和武义江下来的水对比明显。
沿着金华市区的江岸走了几遍,记者发现最糟糕的是宾虹公园一带,公园南侧的水就像刚洗过沙子一样。
江中鱼的种类从120多种减少到20多种打上来的鱼因为有味道少人问津
黄玉英:婺江最后的渔民
>>江边居民
婺江西路,河盘桥边,六七间高矮不一的房子,其中一间上挂着一块铜牌,上面写着“金华市婺江捕渔队”。
下午2点多,一旁的行人道上放着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红脸盆,里面有半米多长的草鱼、螺蛳青,一掌长的鲫鱼、黄翅鱼,还有红鲤鱼和花鲤鱼,两个女人站在脸盆边乐呵呵地张罗生意。
穿着暗红色上衣的短发女人叫黄玉英,边上是她的弟媳妇,“现在人都说江里的鱼有油味,只有一些老客会过来买,但价格上不去。”
不远的地方,固定着一条比较大的船,这是婺江上目前最大的渔船。
黄玉英和丈夫有时会住在船上,只有在水急或者去别的地方,夫妻俩才舍得用这条柴油船,岸边还有四五条一人宽的木质手划船。捕鱼的时候,黄玉英划船,丈夫撒网。
当年一网下去几百斤鱼
现在有时一天打不到一条
如今的婺江捕鱼生活并不容易,但提起家族的打渔史,黄玉英脸上还会泛起荣耀的光。
我们从爷爷那时候开始就是打渔的。爷爷是建德人,一路打渔到金华,后来就定居在了这里,最起码有七八十年了吧。
我今年55岁,1981年的时候嫁到他们家,听公公说,爷爷刚在这边定居的时候,有4户半人家(家里只有一个劳动力的称半户)。最盛的时候到过近20户,现在只有10几户了。
爷爷那时候撒网,一网几百斤就上来了,一天一网。鱼只能在早上卖,卖给小码头那里专门收购的人,1毛多一斤,不准零卖。
我嫁过来那会儿,打渔还是挺好的,比农民有钱。我在罐头食品厂干活,工资才30块一个月的时候,家里每天能卖二三十斤鱼,一块多一斤,一天就能进账30多块,所以他们都不愿意去工厂上班,说工厂每天要干8个小时,他们一网上来就够了,钱又多,又轻松。
1997年食品厂倒闭后,我就跟老公一起打渔。那时候这一带很繁华,十几户人家的鱼一下子就卖光了。他们都说婺江的鱼好吃,而且天天都能买到,不像塘里的鱼要到过年过节才有。下午,我和婆婆就常拎鱼去农村里换东西,米啊肉啊的,什么都能换。
现在跟爷爷那时候真的没法比。那时候江里鱼的种类也很多,很多爷爷认识的,我们都叫不上来。不像现在,连鱼都很少了,更别说没见过的品种。现在每天多的时候也就30多斤,少的时候只有5到10斤,甚至有时候一条都没有。
难以靠江维持生计
婺江今后也许不再有渔民
黄玉英说不出江水是哪天开始变脏的,“慢慢地就变成这样了。”最臭的是那三个“排污口”,一个在时代花园前面,一个在通济桥上游南侧,还有一个在上浮桥那边。
“什么东西都往婺江里排,有些饭店的烟囱都是往下冲的,下雨天的时候就会从那几个口子里冲到江里,很臭很脏,上次涨水,我们这里都是黑的。不下雨的时候稍微好一点。”
为了方便管理,渔政管理处成立后,婺江分段承包,黄玉英他们只能在上浮桥、金婺大桥,橡皮坝一段内打渔,而这一段的水质并不好。今年,黄玉英向朋友借了2万块钱,同亲戚几户一起承包了东关桥到上浮桥一段,“那一段的水还算好一点。”
76岁的施寿松是婺江捕鱼队唯一一任队长,一当60年。他清楚地记得,捕鱼队最多的时候到过18户,现在只剩下10户。“基本上都分散到水库去抓鱼了,现在江里没法抓。”
施寿松告诉记者,从前江里鱼的数量和种类都很多。“我以前在水利局看到过一本册子,里面都是在婺江出现过的鱼,有120多种。后来建了橡皮坝,鱼都游不上来了,再加上污染,种类已经少到只有最常见的20几种。”
黄玉英说,接下来,渔是不能再打了,但渔民基本上都有高血压,还没文化,就算当保安也没人要。“儿子当兵回来后,我们就让他去外面找工作。我想,等我们五六十岁的这批做不动了,婺江应该也就没人再打渔了。”
早年金华人都到江里游泳
饮用水一定要到婺江挑
季敬钦:江水泡茶曾经比井水还好
5月中旬的一个下午,阴天,气温23度。通济桥附近的江面上偶尔会飘过一阵轻微的阴沟臭,靠近上游一侧的桥墩上挂满了垃圾。
桥头靠近婺州公园的亭子里,78岁的季敬钦正把玩着两颗核桃。3年前,他搬到婺江边的小码头附近住,窗户面江,空下来他就会到江边的这个亭子里小憩,“平日在家感受不出,一到江边臭味就明显了。”
季敬钦在金华生活了一辈子,在他的记忆里,婺江水泡的茶,比井水泡的还好喝。但这样的景象,也只是回忆了。
早些年的时候,婺江水很清,大家都在江里洗澡、洗衣服、洗菜,再挑水回家烧饭。
我小时候住在城中,烧饭的水是从城中井里打上来的,但泡茶、饮用的水,一定要到婺江来挑。
婺江的水,是武义江和义乌江汇合起来的。武义的山多嘛,所以武义江下来的水比较清,但是很浅,人站进去都没不到胸口;义乌江这侧就很深,我特别喜欢在这边游泳。夏天还没到,就会有很多人游泳,夏天洗澡肯定也在这里,很多年轻人在一起,很有意思。
那时候江里的船可以直接开到义乌佛堂,我们去义乌玩都是坐船去的,义乌的东西还可以从水上运到金华、兰溪,甚至杭州。现在河道淤泥多了,船一下水估计就会搁浅。
现在婺州公园、八咏公园的位置,在几十年前还是片很大的沙滩,有干净的黄沙和鹅软石,老金华叫“八咏滩”,踩在上面很舒服。
“从指标上看,婺江水质有所改善”
钱益跃,金华市环境监测中心站的现场监测室副主任,监测婺江水质17年
在婺江里取水检测的活儿,钱益跃干了17年。
38岁的钱益跃是金华市环境监测中心站的现场监测室副主任,主要负责金华两区水、气、声、土等样品采集,监测报告编制等工作。
婺江上有6个市本级地表水例行监测断面,分布在金东、婺城两区。
6月到9月间,钱益跃每星期去取水检测一次;5月和10月每半月一次;剩下的月份则每月一次。其中每月第一个周一必需要去采样检测,风雨无阻。
“表面现象是看不出来的,也说不清楚,要分析过才知道。”跟市民不一样,钱益跃并不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江水,“项目指标上看,现在比刚来的时候有所改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