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在基层工作的干部曾经感慨:有时候静下来想一想,现在这个干法,就像在快速的车流里开车一样让人眩晕。而最令人恐慌的是,你根本不敢慢下来,因为路上所有的车连刹车都没有。
这个形象的比喻发人深思。今天,我们的社会正处在快速转型期,一夜暴富不再是“神话”,日新月异变为现实景象,所有人都被这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,不同程度地产生了躁动不安的浮躁心理。然而,老百姓的浮躁是社会现象,而官员的浮躁,不但影响了政治生态,也加剧了社会的浮躁心态。
在现有的制度框架下,干部的考评、选任依然存在各种制度落实上的缺憾,利益分配上的差距也在不断拉大。这在一个变化每天发生,一不留神就要“落后”的时代,着实让人放不下心,安不下神,恐慌、焦虑、攀比、郁闷,种种负面心态,时时给人们带来精神上的困扰。于是,干部中热衷“短、平、快”,恨不得“一䦆头刨出个金娃娃”的急功近利者有之;兴师动众,搞“政绩工程”的好大喜功者有之;架空程序,轻率随意地“拍脑袋”决策者有之。
四川泸定县是大渡河畔一个人口仅8万的山区县,2005年的地方财政预算收入还不到2000万元。但时任县委书记的黄文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策:争取国家支持,在大渡河上建装机容量92万千瓦的大型水电站,预计投资达100亿元。这样的“大手笔”,是何等的气魄!国家发改委还没立项,泸定就开始举全县之力进行移民和前期工程,引来群众集体上访,黄文的受贿、腐败等问题也由此败露。他在狱中反思说,当时决策动机很简单,泸定是个小县,只有大项目才能带来大政绩,有了上百亿投资的大电站,经济支柱有了,自己的政绩就有了。在地方经济发展的重大决策中,出发点首先是要“大变、快变”,尽快出显性政绩,而不是考虑民生等长远问题。
“大项目才能带来大政绩”,这才是官员求“大”背后的实质。人在“台上”,干事容易追风逐浪,思路是“攻城略地”式的狂飙突进,既听不到不同声音,也听不进不同声音。唯有落下马来,才头脑“清醒”,回归平静,找到“病根”。有干部说,官员求“大”能成,从决策机制上讲,是“一把手”架空正常决策程序,掌握了决策的绝对主导权,导致背离决策科学化、民主化的要求,使科学发展的理念无从落实;从监督机制上讲,是党政“一把手”权力过大,缺乏有效的监督和制约。然而,耐人寻味的是,许多在职的党政“一把手”大多反映手中权力小、责任大,希望上级进一步下放权力;而落马的干部则普遍感到,目前决策体制赋予“一把手”权力过大,缺少监督与制约。
看看“大”字压倒了多少人,想想“大”字是如何压倒人的,这对今天依然在台上求“大”心切的干部是警醒,对各级党组织是提醒:识别和考察干部,不能只凭听一两次汇报就判定一个干部的好坏,只看一两个工程就评定干部政绩的大小。只有把科学考评干部的标准落到实处,才能釜底抽薪,祛除干部急功近利的攻心之“火”;只有把权力关进“笼子”里,加强对权力的监督与制约,才能使其真正运行在民主法治的轨道上,避免更多干部成为决策体制之弊的“牺牲品”。